“留白”是绘画的技法之一,通俗一点讲就是给画面留下部分空白,什么也不画。
一幅画,如果太满太挤,容易使人失去想象的空间,也会失去色彩的层次美。 “留白”是一种简约,是一种淡到极致的美,美妙到让人浮想沉醉。因此,恰到好处的“留白”会使画面意境深远、空灵和美幻。
很多国画大师的作品常常“留白”。黄公望的《富春山居图》、赵孟?的《水村图》、董其昌的《山居图》等传世佳作将“留白”用到极致,也是画中没有用墨的精彩之笔。
法官与绘画没有直接关联,但画与法伦理相通,因为,两者追求的都是完美,不同的只是法官将美表现为公正办案,画表现在画的意境上,所以,两者通常分别有办案艺术和绘画艺术之说。
当然,“留白”是中国画的技艺之一,西洋油画用的并不多,这源于儒释道对国人审美的影响。不仅于此,这一手法还融入国人处事为政的方方面面。
佛学大师星云回答一学生的提问就是一种“留白”。学生问:“人死后会有灵魂吗?”星云答“将来你会知道的。”
庄子曰:“天地有大美而不字”。这可理解为见素抱朴,率真自然的道学“留白”。
儒释道博大精深,但不能独立解答所有的问题。现行国法既融入了传统中华文化,又吸收了外来优秀文化,可谓中西文化的结晶体。然而,法律不是万能的,仅能调节社会生活的部分,而不是全部。
时下,矛盾纠纷大量涌进法院,法官依法断案过程中也当“留白”,这不是回避,而是崇法;不是投机,而是艺术;不是不作为,而是有所为有所不为。
一些道德范畴的纠葛法律就无奈。这类案件,如果法官想要解开其中的疙瘩,反而会使问题变得复杂,也会给法律带来尴尬。
近年来,“常回家看看”从家庭伦理上升到法律,精神赡养成为法律责任。但是,亲情不是强制可得,法律的刚性并不能解决亲情的缺失,判决中应当给具体的探望次数、方式等“留白”,因为一旦不能履行,不但强制执行会使亲情加大间隙,而且会有损司法权威和公信。
一些婚姻情感纠纷也可“留白”。夫妻间因为性生活不协调而闹离婚,婚姻法无法涉理生理方面的具体诉求,只能在衡量“感情是否破裂”。办案中,法官可以 “劝医”的方式“留白”。
一些商事纠纷也当“留白”。公司破产进入司法程序,可以清算、重组和和解。由于种种原因,时下过于注重重组,以重组求得重生,但现实往往相反,最后使亏损越来越多,最终不得不清算,导致损失更大。司法的美好愿望不能情绪化,更不能盲从于权政,而是理智性放弃,尽司法所能。
然后,不该“留白”之处决不可为之。法律赋予公民和法人的诉权定当受到保护,任何理由都不能僭越法律,不要以堂而皇之的官话(稳定、大局等)对抗法律,应当防止立案环节拖延或不立案、审判环节不及时判决而强迫调解、执行环节让债权贬损的“和解”等现象的发生。
法官的生活也要“留白”。“留白”是一种人生境界,做人做事都要留有分寸,留有空间。法官要有放弃,从职业尊荣中得到知足,抱拥这份知足,因为坚持这份素心,而越发高洁,静简,如泉水一般通透,素朴而清凉,让人适娴。
如今作为法官,会有太多的纠结。当你得意掌权时,请留点空白给低调,莫让得意冲昏头脑,小心审判权被利益左右;当你痛苦时,请留点空白给安慰,不要失去持正的信心;当你烦恼时,请留点空白给快乐,烦恼就会如浮云飘去,不要让法律也跟着沮丧;当你孤独时,请留点空白给阅读,不要忘了不断补充自己。
法官的交友也是如此,不去羡慕富人的生活,不该交往的人不要交往,不该涉足的地方不要涉足,做到立上等志,结淡水缘,享下等福,这也是一种“留白”。
“留白”,对于法官是一种寂静的,空旷的,无言的美,于空白处凝眸成妙境。始终抱有寂静的心,简洁的素,纯粹的白。
从业审判,另类人生。法官的人生的魅力,不在于完美,而在于对持正若刚的回味。
法官“留白”,给司法空间一个尺度,给人生一个高度。